1966 年,73 歲的一毛一澤一東親自發動和領導了“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當時正擔任中一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的劉少奇,立刻被卷進了這一場浩劫的漩渦中心。
6 月1 日,北京大學少數師生貼出了攻擊北京大學領導的大字報。這張大字報被一些人宣傳為“全國第一張馬列主義的大字報”。這時,一毛一澤一東卻委托劉少奇和鄧一小一平根據情況處理關于這場運動的問題。
劉少奇立即召開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經過認真研究,作出了向各大學和中學派出工作組的決定。劉少奇努力把“文化大革命”往好處想,他熱情洋溢地對工作組成員和“造反”的學生代表說:“今天的文化大革命會提高我們全民族的覺悟。巴黎公社傳播了馬克思主義,十月革命給我們送來了列寧主義,我們也要把一毛一澤一東思想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彼麑\動的設想是:“文化大革命要有斗、批、改三個階段,7 月底斗爭結束,8 月進入批判階段。
在這個階段內,讓群眾把自己的意見全講出來,看看我們以前犯了什么錯誤,通過批判,要搞清錯在哪里。
我們領導了人民幾十年,讓人家批判我們幾個月還不行嗎?到9 月就轉入扎扎實實的階段,12 月底,我們就可以按照馬列主義、一毛一澤一東思想改革一切不合理的制度。”然而,局勢的發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7 月19 日,在南方巡視了一段時間的一毛一澤一東一回到北京,就召集會議,嚴厲地批評了派工作組的問題。8 月5 日,一毛一澤一東在中南海貼出《我的一張大字報》,提出了“炮打司令部”的號召,直截明了地把斗爭矛頭引向了劉少奇。8 月12 日,一黨一的八屆十一中全會閉幕,劉少奇在一黨一內的排名,從第2 位降到了第8 位。
對于一黨一的決定,劉少奇從來是不折不扣地服從的。但是,當他同孩子們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孩子們的心情都十分沉重。劉少奇慈一愛一地看著他們,輕聲他說:“放心,爸爸會努力認識自己的錯誤的。”他請來了身邊的警衛員、炊事員和駕駛員,希望大家對他提提意見。
一位老工作人員說:“我在這里工作好多年了,你沒日沒夜地工作,生活也很簡樸。你怎么會犯了錯誤呢?”
也有人提出疑問:“派工作組這么大的事兒,你怎么不請示一毛一主席呢?”
劉少奇靜靜地聽著,既不辯解,也不推卸責任,只是不停地一抽一煙。他坦率地承認自己是“老革命遇到了新問題”,他說:“我對這場運動不理解,但我要跟上形勢!”
劉少奇沒有想到,8 月18 日,一毛一澤一東在天一安一門廣場上接見百萬“紅衛兵”
時,林彪發表講話,號召全社會行動起來,破“四舊”,立“四新”。一股瘋狂抄家的惡風,席卷了全中國。劉少奇的女兒乎平和兒子源源也參加了抄家活動。劉少奇發現后,立即制止說:“不要去?!彼〕鲆槐尽吨腥A人民共和國憲法》,鄭重他說:“你們破‘四舊’我不反對,但抄家、打人是違反憲法的。我是國家主席,必須對憲法負責!”孩子們看到父親莊嚴的神情,也感到了憲法的神圣。
在1966 年10 月的中一共中央工作會議上,劉少奇做了檢查,承擔了所謂“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全部責任。事先,他曾把檢查送交一毛一澤一東過目,一毛一澤一東看后親筆寫了批示:“基本上寫得好,很嚴肅,特別是后半部更好。”
然而,當這份檢查作為一黨一的文件往下傳達時,以陳伯達、江青為首的“中央文革小組”故意刪去了一毛一澤一東的批示,到處煽風點火,挑一動“紅衛兵”把這份檢查當成“活靶子”,掀起了新的“ 批劉高一潮”。社會上流言四起,無中生有,滿街都是大字報。面對這一片混亂景象,劉少奇痛苦難言。他把孩子們叫到面前,沉痛他說:“我過去常對你們講,對一個人來說,最大的幸福是得到人民的信任。取得人民的信任不容易。人民信任你,你就絕不能辜負人民。今天,我還得加上一句話,就是對一個人來說,人民誤解了你,那是最大的痛苦啊..”說到這里,劉少奇再也說不下去了。
12 月23 日下午,中南海大院內,出現了第一批點名攻擊劉少奇及其夫人王光美的大字報,從此,斗爭“升級”了。1967 年元旦,早晨6 點鐘,有兩個人叫開了劉少奇家門,二話不說,便在四面墻上貼上了大標語。最后,還用排筆蘸了墨,在院子里的磚地上寫了兩行黑字:“打倒中國的赫魯曉夫劉少奇!”“誰反對一毛一澤一東思想絕沒有好下場!”
1 月3 日晚飯后,一伙“造反派”沖進劉家,命令劉少奇和王光美站到走廊去接受40 分鐘的批斗。劉少奇據理答辯,使“造反派”們無言以對。這時,一個家伙跳出來,讓劉少奇當場背誦《一毛一主席語錄》某頁某條。劉少奇鎮靜他說:“叫我背詞句,我背不出。但你們可以問我,一毛一主席的哪篇文章,寫的什么內容,當時的歷史背景,針對什么問題,當時所起的作用,在理論上有何創新,這才是一毛一澤一東思想的一精一髓。我是《一毛一澤一東選集》編輯委員會主任,無論哪篇文章,我都可以解答!”那伙人被說得啞口無言,便喊了幾句口號,一哄而散了。劉少奇對妻子和兒女們說:“這種辦法我是不贊成的,但我不能和群眾對立。你們要理解群眾。群眾認為我犯了錯誤,他們有權批評我..這些年一黨一也犯了些錯誤,我主持中央工作,必須承擔主要責任。群眾認為我沒有把他們交給我的工作做好,他們生氣,對你們也可能會有過火行動,你們也不能有對立情緒,要經得起委屈。將來,你們會明白,中國人民是世界上最可一愛一的人民..”
1 月6 日,有幾個人氣喘噓噓地找到劉家,說劉平平從學?;丶衣飞媳黄噳簲嗔送?,馬上就要截肢了。王光美一聽,直瞪瞪地望著劉少奇。劉少奇說:“馬上到醫院去!”王光美剛要走,又站住了,說:“周恩來總理關照過,不讓我們離開中南海呀!”劉少奇發火了:“你不去我去,這么小的孩子,為了我挨斗..”
他倆一塊趕到醫院,可哪里有平平的影子!倒是源源和亭亭被扣在這里作“人質”?!霸旆磁伞币妱⑸倨嬗H自出面了,一時不知所措。源源大聲叫喊:“一媽一媽一,他們要抓你呀!”王光美一聽,立即迎上去說:“我是王光美。
不是王光美的都走!”
身為國家主席的劉少奇,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夫人被“造反派”包圍起來,他卻只能帶著孩子默默地離去。
王光美氣憤地質問“造反派”: “你們為什么用這種欺騙手段騙我出來?”
“造反派”們得意洋洋地說:“這是江青同志支持我們搞的。這叫‘智擒王光美’..”
劉少奇和源源、亭亭回到家,只見平平正心神不安地等在門口。劉少奇急切地問:“平平,你的腿..”平平撲在爸爸懷里哭著說:“我的腿沒事。
他們把我扣在學校,就是為了把一媽一媽一騙出去抓走??!”
這天的晚飯,全家人都沒有心思吃,劉少奇久久地坐在窗前,望著窗外。
年齡最小的亭亭默默地捧著父親那長滿老人斑的手,禁不住傷心地啜泣起來。劉少奇沒有聽見孩子的哭聲,他在想: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決不是我一個人的悲劇,既然憲法已經被這班人無情地踐踏著,還有什么東西能保障人民不受侵害呢?中國,中國人民,正面臨著怎樣的一場危機呢?
在這最困難的時刻,周恩來總理在竭盡全力支撐著危局。他得知王光美被騙出了中南海,立刻給清華大學的“造反派”頭目打電話,嚴厲地批評了他們的作法,責令他盡快把王光美送回中南海,“造反派”頭目拒不執行。
周恩來不得不派秘書直奔清華大學,坐在那里催他們放人。
王光美終于被放回來了。劉少奇見到她,只說了一句話:“平平、亭亭哭了?!?/p>
“文化大革命”的狂潮沖破了中南海莊嚴的紅一墻,幾乎每天都有新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被公開點名批評,每天都有一批家庭失去安寧。劉少奇堅持天天去看大字報,看見自己所熟悉的革命領導干部的名字被七歪八倒地涂劃在紙上,有的還用紅筆打上叉叉,心里真是又痛苦又迷惑。這一天,他看到一張大字報竟然惡毒地攻擊朱德同志,他只覺得渾身熱血直往上涌!
他意識到局勢的危急,決心挺身而出,挽救這個被動亂吞沒的國家。他經過反復思考,找到了周恩來,提出一個辦法:為了盡早結束這場運動,使廣大干部免受更大的沖擊,他甘愿承擔全部責任,并辭去國家主席的職務。周恩來久久地沉默著,最后心情沉重地說:“這不行啊,這有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問題??!”
確實,根據憲法,人民選舉的國家主席,只有人民才有權利罷免。然而,此時此刻,憲法在哪里?人民的權利又在哪里?人民代表大會不也同樣沖得名存實亡了??!
1 月13 日夜,劉少奇被接到人民大會堂,同一毛一澤一東會見。
一見面,一毛一+ 澤東就問:“平平的腿好點了么?”
劉少奇苦笑了一下,說:“根本沒有那回事,那是個騙局!”
在這樣的一個特定的歷史環境下見面,一毛一澤一東和劉少奇都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幾十年來,他們一直是并肩戰斗的戰友;可是這半年來,一毛一澤一東成了“無產階級司令部”的“總司令”,而劉少奇則被扣上了“一黨一內最大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的帽子。然而,劉少奇仍然以自己善良的愿望,希望以自己個人的犧牲來換取一柄一家和人民的安寧。他承認自己犯了錯誤,接著又向一毛一澤一東提出幾條要求:一、這次“路線錯誤”的責任在我,主要責任由我來負。廣大干部是好的,特別是許多老干部是一黨一的寶貴財富,應該盡快把他們解放出來。二、我辭去國家主席、一黨一中央政治局常委和《一毛一澤一東選集》編輯委員會主任的職務,和妻子兒女去延安或回老家種地,以便盡早結束“文化大革命”。
一毛一澤一東沉吟不語,只是不停地吸著煙。過了一會兒,他建議劉少奇認真地讀幾本書,還介紹了德國動物學家梅洛爾寫的《機械唯物主義》和法國哲學家狄德羅的《機械人》。
一毛一澤一東沒有直接回答劉少奇的要求,但實際上間接地否定了劉少奇的要求。顯然,他對這個結果還不滿意。
臨分別時,一毛一澤一東把劉少奇送到門口,輕聲說:“好好學習,保重身一體?!?/p>
可是,僅僅過了兩天,江青又直接指揮中南海內的“造反派”,再次沖進劉家,讓國家主席劉少奇和他的夫人王光美站在桌子上接受批斗..1 月16 日午夜以后,劉少奇家的電話鈴響了。王光美接過電話筒,立即聽出是周恩來的聲音。周恩來說:“光美嗎?你要經得起考驗??!”王光美感動地說:“總理,你真好!”
誰也沒有想到,這竟是最后一個打到劉少奇家的電話。兩天以后,中南海電話局的“造反派”闖進劉家,蠻橫地扯斷了電話線。從此,劉少奇和外界的一切聯系都被切斷了。劉家成了中南海內一個特殊的監獄!
1967 年7 月15 日,一份名為“劉少奇批斗大會”的文件,送到了“中央文革小組”組長陳伯達的手中。他毫不猶豫地簽名同意,接著,又把文件名稱改為“劉、鄧、陶批斗大會”。
7 月18 日,是歷史和人民蒙受恥辱的日子。大清早,劉少奇的幾個孩子在中南海職工食堂吃飯時,發現了一張通知:根據江青指示,今晚召開揪斗劉少奇等人的大會。孩子們立刻跑回家去,把這驚人的消息告訴了爸爸。
劉少奇聽完后,十分鎮靜。他早已料到會有這一天了。
中午,他把幾個孩子叫到面前,鄭重地取出兩份文件。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讓孩子接觸中央文件。一份文件,是一毛一澤一東肯定劉少奇去年10 月所寫的檢查的批語全文;另一份是一毛一澤一東贊揚和推廣王光美總結的“桃園經驗”的批示全文??墒?,現在這些都成了劉少奇和王光美的“罪狀”。
劉少奇望著自己尚未成年的兒女,一字一頓地說:“你們都看到了,這證明爸爸、一媽一媽一從來沒有騙過你們?。 ?/p>
可是,現在,歷史和事實都已成了某些人任意一揉一搓一的面一團一!
當天晚上,幾十萬群眾把中南海圍得水泄不通。劉少奇和王光美被分別押在兩個食堂,這里是所謂的“主會場”;鄧一小一平夫婦和陶鑄夫婦分別在自家的院子里遭受著污辱、圍攻、謾罵以至毆打..6一9 歲的劉少奇,難以忍受“低頭彎腰”的苦刑,他想答辯,卻不能抬頭說話,他想掏出手帕擦擦汗,一個巴掌打飛了他的手帕..此時此刻,一毛一澤一東、周恩來正在武漢同當地一黨一、政、軍負責人一起開會。
接到中央警衛一團一的報告后,一毛一澤一東說:“對劉少奇不能那樣搞法”。并讓中央辦公廳負責人“告訴一下北京”。
然而,從這一天起,劉少奇被單獨關押在自家前院的辦公室里,并加派了崗哨;王光美被關在后院;孩子們則被留在房子里。一家人相距咫尺,卻不能見面!
1967 年8 月5 日,也就是一毛一澤一東貼出“炮打司令部”大字報的一周年,江青一伙策劃了一次更大規模的批斗行動,在劉少奇、鄧一小一平、陶鑄各家的院子里,分別對他們進行批斗。
口號聲中,幾個彪形大漢把劉少奇架進會場,王光美也押在一邊。有人揪住劉少奇稀疏的白發,強行拍照。劉少奇盡力挺一直身軀,不肯低頭。那些人使用《一毛一主席語錄》拍打他,用力擰他的手臂,迫使他彎腰屈膝。他每一次高聲答辯,都被口號聲所打斷。接著,會場上又響起了打倒鄧一小一平等十幾位一黨一和國家領一導一人的口號聲。劉少奇沒有跟著喊?!霸旆磁伞本咀∷麊枺骸澳銥槭裁床缓??”劉少奇嚴峻地回答:“我負主要責任,要打倒,就打倒我一個人!”
“造反派”還要劉少奇、王光美向會場一側的兩幅紅衛兵巨像鞠躬。他倆剛走幾步,就被一擁而上的“造反英雄”一團一團一圍住,蠻橫毆打。劉少奇被打得鼻青臉腫,鞋子也被踩掉了,只穿著襪子。猛然,王光美奮力從人群中掙脫出來,一把抓住了劉少奇的雙手。劉少奇也緊緊地握住妻子的手不放。
這是兩位堅強的共一產一黨一員在握手告別!
幾個壯漢沖過來,硬拉開了他們,又把一幅畫著絞索和紅衛兵拳頭的漫畫,套在劉少奇的脖子上..批斗會終于結束了。劉少奇被押回辦公室。兩個多小時的拼力抗爭,加上盛夏的炎熱,使他一精一疲力竭,汗水浸一濕了衣服。他強忍著傷痛,一進屋就叫來了機要秘書,拿出憲法丟在桌上,氣呼一呼地說:“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你們怎樣對待我個人,這無關緊要,但我要捍衛國家主席的尊嚴!誰罷免了我的國家主席職務?要審判也要通過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你們這樣做是在污辱我們的國家!”他聲音嘶啞了,用手指敲著桌面說:“我個人也是一個公民,為什么不讓我講話?憲法保障每一個公民的人身權利不受侵犯。
破壞憲法的人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劉少奇的呼吁,國家主席的尊嚴,憲法的權威,在那個年代里,根本就得不到任何人的理睬。
從那以后,劉少奇被折磨受傷的腰背再也無法伸直,被打傷的右腿只能一瘸一拐地拖拉著,扶著墻一點點挪動..有一次,他偶然看見了孩子們,不禁喜出望外,趁看守人員不注意,連忙一瘸一拐地挪過去,悄悄問:“你一媽一媽一在哪里?”
孩子們告訴他:“關在后院?!?/p>
劉少奇又問:“你們好嗎?”
源源低下頭,說:“他們不許我們跟你說話、見面..”
哨兵過來了。劉少奇只得轉過身,戀戀不舍地走開了。
這是他最后一次見到自己的親人。
9 月13 日,王光美被逮捕入獄,孩子們也被“勒令”滾出中南海。這一切,劉少奇毫無所知。他每天都站在關押他的辦公室的后窗戶前,向后院眺望,希望能見親人一眼??墒撬难矍坝肋h是那堵堅一硬冰冷的磚墻!
不久,幾個看守搜查了他住的房間,又強行一抽一去了他的褲帶。這是防止俘虜逃跑的辦法。劉少奇氣得渾身打顫,半天爬不起身。當他知道妻子兒女都離開了家,這里已只剩下他孤身一人時,他的身一體終于徹底垮了下來。
他常徹夜不眠,以致一精一神恍惚,卻得不到足夠的安眠藥。
他的手臂在戰爭中負過傷,被扭打后舊傷復發,每天為穿一件衣服,要折騰好長時間。
他的腿傷久不痊愈,每天被押往飯廳吃飯,短短的30 米路程,竟要“走”
50 分鐘,沒有人敢去扶他一把。
他吃的是最劣等的飯菜,有時還給他吃剩飯餿菜,吃了整日拉肚子,他舊有的胃病也復發了。
他只剩下七顆牙齒了,但得到的主食卻常常是啃不動的硬窩頭。
重病和傷痛使他不能起一床一走動了,可身邊的人誰去為他打飯,就會被罵成“保皇兵”。他只好打一次飯吃幾頓..劉少奇病得越來越厲害。醫生和護一士不敢好好診治,每次為他治病前都要先開一陣批斗會,一邊檢查病情一邊還要批判“中國的赫魯曉夫”。有的醫生用聽診器敲打他,用注射器亂一捅一他。劉少奇只能默默地忍受著。
因為,他要活下去,要活到正義和真理戰勝的那一天!為此,他以驚人的毅力,忍受著非人的折磨。
1968 年夏天,劉少奇突發高燒,很快轉成肺炎,引起多種并發癥,隨時都有死亡的危險。當時的辦公廳有個負責人對搶救的醫生說:“現在快要開劉少奇的會了,不能讓他死掉,要讓他活著被開除一黨一籍,給一黨一的‘九大’留活靶子!”
這場大病,使劉少奇再也無力起一床一了。醫生向上級提出要讓他住院治療,但被否決了;又請求摘掉病人臥室里掛滿的標語口號,使病人少受刺激,也被拒絕了。因為長期臥一床一,劉少奇的雙一腿肌肉漸漸萎一縮,他的胳膊和一臀一部由于打針太多被扎爛了,護理記錄上明白地寫著:“全身沒有一條好血管”。
由于植物神經紊亂,劉少奇已不能正常下咽食物,只能靠鼻飼維持著生命。
病痛和窒息,常常使他伸出雙手亂抓亂撕,一旦抓住什么就死死不放。醫護人員實在不忍目睹這種慘狀,便把兩個硬塑料瓶塞在他手里,不久,這兩個瓶子竟被劉少奇擦成了“小葫蘆”..生活對于劉少奇,已經是一種懲罰了?;钕氯?,是需要非凡的勇氣的。
但劉少奇從來沒有想過要自一殺。
他等待著,等待著..可是,劉少奇等到的,是中國共一產一黨一第八屆擴大的第十二次中央委員會全體會議。會上,他被荒唐地扣上了“叛徒、內一奸一、工賊”的帽子,被“永遠開除出一黨一”了!
更為殘忍的是,這個在10 月31 日通過的決議,一直沒有通知他,直到11 月24 日,劉少奇70 歲生日的這一天,才讓他知道。劉少奇當即氣憤得渾身顫一抖,大汗淋一漓,呼吸急促,哇哇地嘔吐起來。長期積聚在心頭的悲憤和非人折磨留給他的病痛,一起爆發了!他的血壓驟升,體溫也升到40 ℃。他不再緊閉雙目,而是圓睜怒目!從這一刻起,劉少奇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
他只在心中反復默念著一句話:“好在歷史是人民寫的!好在歷史是人民寫的..”
劉少奇又頑強地生活了一年多。
196一9 年10 月17 日晚,一位辦公廳負責人來到中南海關押劉少奇的房間。這時的劉少奇,渾身骨瘦如柴,氣息奄奄,鼻子里插著鼻飼管,喉嚨里插著吸痰器,胳膊上扎著輸液管。醫護人員說他“隨時可能死亡”。這位負責人根據上面的命令叫人通知劉少奇轉移。護一士只好用棉簽蘸上紫藥水,在一張報紙上寫大字:“中央決定把你轉移到另一個地方?!眲⑸倨姘涯樑は蛄硪贿?,不肯看報紙上的大字。護一士又把報紙送到另一邊,劉少奇干脆閉上了雙眼。劉少奇的老衛士長湊在他的耳邊,把這句話念給他聽。劉少奇聽見了,仍然一言不發。
晚上7 點鐘,劉少奇被送上了飛機。這時,他全身赤一裸一著,因為原來的衣服穿爛了,沒人幫他換,更沒人幫他補。他是被人用一條粉一紅色的棉被裹一著,放在擔架上抬走的。9 點鐘,飛機降落在河南開封機場。劉少奇又被用救護車送進了一個戒備森嚴的小院關押起來。小院內外如臨大敵,高墻鐵門終日緊閉,屋內有崗,屋外有哨,在這里執行“緊急任務”的醫護人員從此失去了自一由,不許外出,不許寫信,不許同家人有任何形式的接觸..深秋的夜風侵襲著劉少奇虛弱的身一體。當天夜里,他的肺炎就復發了,高燒39 ℃,不住地嘔吐。但有關負責人卻宣稱劉少奇“一切均好,病情無異常變化”。緊接著,北京又來了指示:北京帶來的藥,不許全用;河南準備的藥,追回一部分;不準到外面買藥..這一切安排,顯然是要置劉少奇于死地。
11 月5 日,劉少奇再次高燒,整整搶救了兩天才稍有恢復。劉少奇雖然不說話,卻特別配合治療。這位頑強的老人,仍然在堅持活下去。他要活到真相大白、冤獄平反的那一天!
11 月8 日,北京陪同來的人都被撤回了北京,連帶來的藥也全部帶走了。
臨走時,他們還特意到火葬場去轉了一圈。
11 月10 日,劉少奇體溫升高。護一士為他量體溫,可體溫表直到5 個小時以后才取出來。
11 月11 日深夜,劉少奇嘴唇發紫,高燒40 ℃,瞳孔反光消失。但直到第二天早晨6 點40 分,才發出病危通報。
僅僅5 分鐘后,劉少奇的心臟便停止了跳動。
又過了兩分鐘,值班醫生和護一士才趕到現場。
又過了兩小時,“搶救”人員才來到現場。
但是,劉少奇已被牢牢地鎖在了地下室里。
劉少奇的老衛士長李太和火速趕到開封,只見劉少奇躺在地下室的過道上,身上蓋著白一床一單,嘴和鼻子已經變形,下巴上一片淤血,如雪的白發蓬亂著,足有一尺多長..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劉少奇,就這樣離開了人世,告別了他畢生為之戰斗的人民。
11 月14 日深夜12 點,劉少奇的頭面部被白布裹得嚴嚴實實,用吉普車送往火葬場。吉普車容納不了他高大的身軀,他的小腿和腳都露在車外。他被當作“烈一性一傳染病人”燒成了灰燼。他留在開封的遺物也被燒得干干凈凈。
留下的,只有一張“ 骨灰寄存證”,上面寫著:骨灰編號:123 申請寄存人姓名:劉原現住址:××××部隊與亡人關系:父子死亡人姓名:劉衛黃年齡:71 一性一別:男職業:無業劉少奇曾經說過:“我活著是一個無產者,死的時候也要是個無產者!”
他沒想到,自己為革命事業奮斗了一生,死后的骨灰證上卻填著“無業”; 更沒想到,他離開這個世界時,沒帶走任何屬于自己的東西,甚至自己的姓名!
(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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